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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千万人吾往矣”,中国科幻电影的当下性延伸与未来性发展必然需要专注的气质与笃定的姿态,同时也需要扶植培养创作的生力军。如果把《流浪地球》系列当成是中国科幻电影里程碑式的奠基之作,那导演孔大山导筒下的《宇宙探索编辑部》则从另外一种路径试图勾连起当代中国青年的科幻意味与宇宙目光。这并非一味的褒奖,而是从2021年平遥国际电影展的观众口碑中便被赋予的诗性意义。回望上映几天后的票房数据与市场口碑,可以说,《宇宙探索编辑部》的确有其自身的主体性意义,更为重要的是孔大山建构了一个青年导演创作维度里的中国科幻电影探索宇宙。
作为一部充满杂糅化意旨的类型片,电影摒弃了单向度的“拿来主义”,在“精神游牧”的未来主义关怀中,探讨人存在于世的根本性哲学问题。在这个层面上,电影的哲思意义被无限放大。《宇宙探索》的主编唐志军作为“疯癫化”叙事的主要行动元,既充当了平民史诗超验化的英雄故事主角,又在啼笑皆非的荒诞化行为里,诠释了在宇宙多重褶皱处精神给予人的无限震荡。比起大多数人所定义的“旅行式科幻书写”,我更愿意把这部电影当成是库斯图里卡式的流浪行吟者之歌,或者是堂吉诃德、卡尔维诺化的诗性栖息之作。当然,那些在存在主义哲学话语看来极为重要的逻辑,似乎在电影中都融化于晓晓、孙一通等人“无中生有”(ex nihilo)的具体事件中,恰如巴迪欧“事件哲学”中的主体性拷问。不过,无论是如何获得与外星人对话的信号,还是我们能否坚信唐志军对未来的嗔痴之状,实际上,结果并不重要。毕竟,哲学的意义恰恰在于某种追问的过程,笛卡尔、斯宾诺莎、德勒兹等人无一例外地告诉人们,在必然性的偶然中每个人都可能打开了哲学的大门。如此,《宇宙探索编辑部》似乎是导演孔大山的科幻哲学命题作文,也是我们不必刻意对号入座的宇宙玩笑。
除却哲学化的态度,《宇宙探索编辑部》还流淌着铿锵有力的浪漫主义关怀。“铿锵”表现为电影自始至终都在呈现一种边缘化的人物状态,而“浪漫”则恰恰来自于这些被主流所排斥的疯癫小人物之歌。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中探讨了人之规训的种种生命状态,电影却由内而外散发着非理性的光辉,甚至还充溢着无远弗届的自然生命力歌颂。唐志军是一意孤行的科幻主编,孙一通是沉浸自我的农村少年,有趣的是俩人却在默契的行为对话中获得了非主流化的情感共鸣。尽管,电影在游牧式的山川河流中放置了一个巨大的“伪命题”,但对于观众而言,重要的不是他们是否获得了最终的结果或真相,也不必尝试推敲出有关外星人在何处的因果关系。在某种意义上,行走式的体验无疑是项飚所言及的“把自己作为方法”的具体实践:疯癫者——唐志军在行旅中重新定义了自身生活的目的,自然也获得了宽恕、接纳、包容与救赎自我的伦理之善。引领者——孙一通难分昼夜地等待麻雀落地,而这些在常人看来怪诞的举动实则也暗含了某种“众人皆醉我独醒”式的黑色幽默。此外,他还为观众渐次呈现了一种失语者的另类浪漫主义,即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何惧冷眼旁观的假象。
尽管,《宇宙探索编辑部》是一部青年导演作品,但就其现实意义而言,我们仍然能够清晰地管窥孔大山导演的风格承袭。“伪纪录片式的嬉笑怒骂”,“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些曾在黑色幽默电影旗手中被经典化的技法,如今构成了孔大山自由表达的作者意识风格。从2011年改编自《李献计历险记》的短片《少年马力傲的烦恼》,2014年《长夜将尽》到2015年的爆款全网的《法制未来时》以及2016年《亲密爱人》、2017年《春天,老师们走了》等等,这些短片或许还不足以说明孔大山自成体系的风格,却在无意中透露出一个青年导演无限的创作生命力。诗意性的伦理意味、技术化的美学表达、产业化的受众格局共同构成了青年导演孔大山科幻创作的不同面向。从本质上而言,《宇宙探索编辑部》流淌着诗意的科幻内核,至于电影到底够不够科幻,或者对于科幻迷而言是否达成了内心的期待,对于这些问题的思考,还应当回到中国科幻电影创作的诸多未来性可能中。而面对中国科幻电影诸多可能性的探索,孔大山的确迈出了青年电影人的一大步。
狄德罗说:“迈向哲学的第一步,就是怀疑”,电影中唐志军以怀疑的目光寻找未知的答案;孙一通以怀疑的目光审视自身的不确定性;而导演孔大山是以怀疑的目光重新勾勒出中国科幻电影的另外一种版图。“一望无际的梦里,用碗里的米垒墙;乌云写满咒语,遮住众生疲惫的骨头”,分不清梦和现实是人生常态,但上升、下降的命运涟漪里确实填满了生活的倒影。(作者:韩贵东,系中国科幻研究中心“起航学者”,哲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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